碎玉轩的窗纸又破了个洞,寒风卷着雪沫子往里灌。甄嬛拢了拢身上的夹袄,看着流朱用浆糊粘纸,轻声道:“别粘了,等开春换块新的吧。”
流朱眼圈泛红:“小主,这都入冬了,哪能等开春?奴才这就去找内务府要块新窗纸。”
“去了也是白去。” 浣碧端着空药碗进来,语气带着几分赌气,“前儿个去要炭火,他们说库房空了,转身就给翊坤宫送了两车银炭。”
崔槿汐正翻着账本,眉头拧成个疙瘩:“这个月的月钱也迟迟没发,底下的小太监宫女们,已经有怨言了。”
甄嬛望着案上那支赤金步摇 —— 那是皇上前些日子赏的,如今倒成了碎玉轩最体面的物件。她拿起步摇摩挲片刻,对崔槿汐道:“把我那几匹素色杭绸找出来,让浣碧拿去给相熟的绣娘,换些炭火和米粮回来。”
崔槿汐松了口气:“这倒是妥当。”
甄嬛看向窗外:“康禄海呢?这几日怎么没见着人?”
提到康禄海,流朱气就不打一处来:“奴才早上看见他往丽嫔宫里去了,手里还提着两包点心,怕是……”
“怕是要攀高枝了。” 甄嬛替她说完,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,“随他去吧,强留着也没用。”
果然,傍晚时分,康禄海就带着两个小徒弟来辞行。他跪在地上,头埋得很低:“小主,不是奴才狠心,实在是…… 碎玉轩这光景,奴才们快熬不下去了。丽嫔娘娘那边……”
“起来吧。” 甄嬛没看他,“想去哪就去哪,只是别忘了,当初是谁把你们分到碎玉轩的。” 她顿了顿,扬声道,“碎玉轩的人都过来。”
太监宫女们陆陆续续聚到院里,个个神色忐忑。甄嬛站在台阶上,目光扫过众人:“康禄海要走,我不拦着。你们要是觉得碎玉轩待不下去,现在就可以走,我绝不怪罪。只是留下的,往后就得同舟共济。”
底下鸦雀无声,半晌没人动弹。一个小太监嗫嚅道:“小主待我们不薄,奴才不走。”
有了第一个,就有第二个。最终,只有两个小宫女跟着康禄海走了。甄嬛看着空荡荡的角落,对崔槿汐道:“给留下的人各发两钱银子,算是过年的压岁钱。”
众人连忙谢恩,脸上的愁云散去不少。流朱笑道:“小主这招真妙,这下人心可就齐了。”
康禄海叛逃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,各宫看碎玉轩的眼神越发轻蔑。内务府的人更是变本加厉,连每日的份例菜都敢克扣,送来的米里掺着不少沙子。
浣碧气不过,想去景仁宫告状,被甄嬛拦了下来:“告了又如何?皇后如今忙着应付年关,哪有心思管这些琐事?” 她拿起针线,开始缝补一件旧披风,“咱们自己省着点,总能熬过这个冬天。”
除夕将至,宫里各处都忙着筹备宫宴。碎玉轩却依旧冷清,甄嬛的病时好时坏,温实初诊脉后,建议她静养,不必强撑着参加宫宴。
“小主,温太医说了,您这病最忌劳累,宫宴人多嘈杂,不去也罢。” 崔槿汐递过药碗,“奴才已经让人回了内务府,说您身子不适,告假了。”
甄嬛点点头,接过药碗一饮而尽:“这样也好,省得应付那些场面。” 她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,“只是这除夕,怕是要冷清过了。”
流朱笑道:“奴才们陪着小主,咱们自己包饺子,一样热闹。”
与碎玉轩的冷清相比,延禧宫虽沉寂却透着安稳。富察贵人自那日从翊坤宫回来,便再没踏出过宫门。桑儿每日替她煎药,看着她日渐平和的神色,心里的石头也慢慢落了地。
“小主,内务府按例送了这个月的份例来,炭火比上月多了半车。” 桑儿捧着账本进来,轻声回话。
富察贵人正临着一幅《璇玑图》,闻言头也没抬:“记下吧,按规矩入库。” 她放下笔,接过桑儿递来的食盒,里面是母亲让人送来的松子糖和一叠银票,“家里送来的东西,挑些合用的分下去,就说是…… 内务府额外赏的。”
桑儿心领神会:“奴才明白。昨儿个小厨房的师傅说,份例里的羊肉不够用,奴才已经用家里送来的银钱添了些,没让人看出破绽。”
富察贵人点点头,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:“份例上的东西,一样都不能少,也不能多。超出的用度,就用家里送来的补上,切记别让人抓住话柄。”
“奴才省得。” 桑儿忽然压低声音,“小主,华妃宫里又得了赏赐,听说光是锦缎就有十匹……”
“与我无关。” 富察贵人打断她,重新拿起笔,“把那本《女诫》取来,我闲时翻翻。”
从那以后,延禧宫的灯依旧熄得很早,宫人们却个个精神饱满。每日份例按规矩送入送出,账册记得清清楚楚,只是小厨房的饭菜悄悄添了些荤腥,下人们的袄子也厚实了许多。富察贵人每日抄抄佛经,学学女红,偶与桑儿闲话家常,倒真像个与世无争的闲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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