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19年1月28日,法国巴黎凡尔赛宫镜厅。
一位身着外交礼服的东方青年站在演讲台前,面对日本代表牧野伸显的咄咄逼言,他不慌不忙地摘下右手手套,轻轻放在桌上,然后抬起头来——那双眼睛明亮如星,扫过会场里上千名来自世界各国的外交官。
“中国要求收回山东,是天经地义之事。如果山东问题得不到公正解决,那么今天的世界和平从何谈起?东方西方数千年的文明准则又将置于何地?”
他不用讲稿,即席陈词,英语法语交替使用,声音清越而坚定。三十分钟的演讲结束后,全场寂静片刻,随即爆发出罕见的热烈掌声。美国国务卿兰辛起身与他握手,英国首相劳合·乔治走上前来称赞:“这是整个会议期间最出色的演说。”
这位32岁的中国代表,名叫顾维钧。
少年得志:从上海滩到哥伦比亚大学
1888年,顾维钧生于江苏嘉定(今属上海)。父亲顾溶是晚清上海道尹袁树勋的幕僚,家境殷实。小维钧12岁时考入上海圣约翰书院,这所教会学校以英文教学着称。据说他入学考试时,校长卜舫济亲自面试,问及志向,少年朗声答道:“愿效仿班超,投笔从戎。”
卜舫济笑道:“中国现在需要的不是武将,而是能通达中外的人才。”
这句话或许改变了顾维钧的人生轨迹。1904年,16岁的他自费赴美留学,进入哥伦比亚大学主修国际法和外交。在校期间,他不仅是优等生,还担任了《哥伦比亚每日观察家》编辑,展现出非凡的辩才和文笔。
有趣的是,这位未来的外交官在留学期间最亲密的“外交对象”竟是唐绍仪的女儿唐宝玥。1908年,唐绍仪作为清政府特使访美,20岁的顾维钧被选为中国留学生代表致欢迎词。唐大人对这位英俊才俊十分赏识,不仅邀请他到自己下榻的酒店深谈,后来还干脆将女儿许配给他。
这段姻缘成为顾维钧步入民国政坛的敲门砖。1912年袁世凯就任临时大总统后,唐绍仪出任国务总理,24岁的顾维钧被破格聘任为总统府英文秘书兼内阁秘书。据说袁世凯第一次见到他时,开玩笑说:“听说你是唐总理的东床快婿,果然一表人才,我们北洋政府也要讲究门面嘛!”
外交新星:27岁的外交次长
顾维钧的晋升速度令人咋舌。1915年,27岁的他被任命为外交部参事兼次长(副部长),实际主持部分部务。这个年纪担任如此高职,在论资排辈的北京官场堪称异数。
野史记载,当时有前清遗老质疑:“黄口小儿,何知外交?”顾维钧听说后,在次日的部务会议上特意用英语、法语、德语轮流发言,然后微笑着问:“诸位前辈,还有什么指教?”满座愕然,自此再无人敢小觑这位年轻次长。
真正让顾维钧崭露头角的是中日“二十一条”交涉。1915年1月,日本驻华公使日置益向袁世凯直接提出臭名昭着的“二十一条”,企图将中国变为日本保护国。顾维钧虽非主谈代表,却在外交总长陆徵祥授意下,巧妙地将条约内容泄露给英美驻华记者。
《泰晤士报》记者莫理循得到消息后大吃一惊,问顾维钧:“顾先生,您这样做不怕得罪上面吗?”顾维钧正色道:“中国是弱国,弱国无外交,但总有公理。若公理不存,我个人得失何足道哉?”
消息见报后,国际舆论哗然,日本被迫对条款作出修改。虽然最终袁世凯政府还是接受了大部分要求,但顾维钧在这场危机中表现出的机智与胆识,赢得了外交界的普遍尊重。
巴黎和会:一个人的战斗
1918年,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。30岁的顾维钧被任命为中国全权代表之一,赴巴黎参加和会。临行前,新任大总统徐世昌特意召见他,语重心长地说:“少川(顾维钧字),我国此次以战胜国身份与会,实为千载良机。山东问题,关乎国体,望君竭力为之。”
顾维钧深知肩上重担。日本在战时夺取了德国在山东的权益,如今坚持要继承这些特权。中国虽然也是战胜国,却面临“胜而不利”的尴尬局面。
和会期间发生了一段趣闻。据说法国总理克列孟梭见到中国代表团时颇为惊讶,私下对秘书说:“这些中国人看起来比日本人还要自信。”当他得知顾维钧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,曾在白宫拜会过威尔逊总统时,不禁感叹:“现在的中国外交官,与我们印象中的清国人真是大不相同了。”
1月28日,会议讨论山东问题。日本代表牧野伸显抢先发言,强调日本对山东的贡献,声称山东问题已是日德之间事务,与中国无关。发言完毕后,牧野得意地环顾四周,似乎胜券在握。
会议主席克列孟梭按照程序问:“中国代表是否要发言?”
所有目光聚焦在中国席位。顾维钧缓缓起身,他今天特意穿了崭新的礼服,领结打得一丝不苟。令人意外的是,他并没有立即开口,而是先摘下白手套,轻轻放在桌上,这个动作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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