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终考试的成绩单像一片沉重的阴云,笼罩在家的上空。数学卷子上那鲜红的“48”分刺痛了母亲的眼睛。她拿着成绩单,手指微微发抖,半晌才叹了口气:“三钱,你是不是……把心思都用在那些玄乎的东西上了?”
我张了张嘴,那句“我用六爻做选择题”在喉咙里转了三圈,终究还是咽了回去。这样的实话,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我疯了。
“妈,这次是意外。”我垂下眼,“考前没复习好。”
母亲将成绩单轻轻放在桌上,目光扫过书桌上摊开的《九宫飞星推演》和那三枚铜钱,欲言又止。最终,她只是摇了摇头:“你外婆留下的这些学问,当个爱好可以,但不能耽误正业。考高中可是要看分数的……”
就连苏挽对我这次断崖式下跌的数学成绩也感到万分不解。放学路上,她蹙着眉问我:“三钱,这不像你的水平啊?就算一个月没怎么系统复习,基础还在,怎么会……”在她清澈而困惑的目光注视下,我最终还是没能守住这个荒唐的秘密,压低声音,把我如何用橡皮骰子起六爻卦来做选择题的“壮举”和盘托出,并再三嘱咐她千万保密。
苏挽听完,先是惊得瞪大了眼睛,随即忍不住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而且越笑越厉害,最后几乎直不起腰,苍白的脸颊都笑出了血色。“三钱……哈哈哈……放眼全校,不,放眼全市,恐怕也只有你能想出这种法子,还真的去实践了吧?哈哈哈哈……你用数学考试去验证外婆教你的本事?你怎么想的呀?哈哈……”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,好不容易止住笑,擦着眼角说,“不过,这倒真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。”
她的笑声驱散了些许我心中的沉重,却也让我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此举的荒谬程度。
考试结束后,学校很快放了寒假。我本以为,至少还能和苏挽一起度过最后一个新年,好好道个别。然而,计划总赶不上变化。就在春节前夕,苏挽一家便匆匆处理完这边的事务,登上了前往北京的火车。离别来得仓促,连一顿像样的送行饭都没来得及吃,只在电话里互道了一声“保重”。并约定以后我会去北京找她玩。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忙音,望着窗外零星炸响的迎新鞭炮,我心里少有的空落落的感觉。
屋漏偏逢连夜雨。我的数学老师,那位以严厉和刻板着称的老太太,似乎一直与我不太“对盘”。在她眼里,我大概属于那种“心思活络却不踏实的”学生。这次数学考试的惨败,正好给了她一个充分的理由。她不仅在校务会上严厉批评了我,甚至直接找到了我的父母,郑重其事地提出建议——让我留级。
“这孩子脑子不笨,就是心思没用在正道上!基础不牢,地动山摇!现在不把基础砸实了,到了初三更是跟不走!为了孩子的前途,我建议还是留一级好好巩固一下!”她的话语掷地有声,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。说白了,就是她不想教我了。
然而,按照当时的学校规定,义务教育阶段是不允许轻易留级的。父母焦急万分,四处打听,最终想出了一个“曲线救学”的办法——为我办理半年的休学手续,然后将我送到离家八十多公里外的一所乡镇中学“借读”。等半年后,再以“休学复读”的名义回到原校,顺理成章地降入下一个年级。
无论我如何辩解,强调自己只是一时失误,完全有能力跟上进度,甚至保证下次考试一定考好,都无济于事。在他们看来,老师的建议和惨淡的分数就是铁证。作为一个刚十五岁的学生,在“为你好”这面大旗面前,我的反抗微弱得如同螳臂当车,实在是胳膊拧不过大腿。最终,我只能怀着满心的无奈和一丝被放逐的委屈,接受了这个安排。
新学期开始,当曾经的同学们坐在熟悉的教室里开启新征程时,我则背起行囊,带着一个学期的生活费,以及那个装着外婆所有典籍和手稿的樟木箱子,坐上了开往乡下的长途汽车。母亲一路送我,叮嘱再三,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舍。
车子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了将近三个小时,窗外的景色从城市的高楼逐渐变为低矮的平房,再到广阔的田野和远山。最终,我在一个看起来颇为宁静朴素的乡镇下了车。母亲帮我安顿好宿舍,又反复嘱咐我要照顾好自己,好好学习,这才红着眼圈坐上了返程的车。
站在陌生的乡镇中学门口,看着斑驳的校牌和里面传来朗朗书声的旧教室,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。这里是完全陌生的环境,我要在这里度过整整一个学期。但母亲送我时的一句话,又让我对这里生出几分奇异的亲切感——她说,我的外婆年轻时,也曾在这所乡镇中学任教过一段时间。
这么说来,我这也算是代外婆,故地重游了。
我抬头,深深吸了一口乡间清冽而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,抱紧了手中樟木箱。新的环境,新的开始,或许,这也是一种别样的机缘吧。外婆的书还在,她的精神仿佛也在这片她曾经耕耘过的土地上等待着我。这半年的“流放”生涯,未必全是坏事。
而后面发生的事,也是精彩离奇的。
这正是:
卦误考场悔已迟,师言留级启新程。
笑谈犹在故人远,孤影独临旧地耕。
樟木箱藏天地秘,青砖校立往昔情。
莫道乡野无真趣,且看云山待凤鸣。
喜欢与天对弈:我的转运笔记请大家收藏:(m.38xs.com)与天对弈:我的转运笔记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