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仁宫与承乾宫内外一片忙碌景象,宫女们捧着鎏金果盘穿梭如蝶,太监们抬着红木箱笼往来不绝。晨光透过雕花窗棂,在青玉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陵容立在承乾宫正殿前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新绣的缠枝纹。她今日特意换了身藕荷色云锦宫装,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响铃簪——那是母亲在进宫时给的嫁妆。
娘娘,夫人的轿辇已到神武门了。清荷快步进来禀报,手里还捧着内务府培育的月季,内务府送了十二匹妆花缎来,说是给老夫人裁衣裳的。
剪秋正指挥着小太监们悬挂湘妃竹莲花珞竹帘,见小宫女手抖,亲自上前调整帘钩:仔细些,这帘上的璎珞可是皇后娘娘特意为林夫人穿的。她转头又吩咐,去小厨房看看霓裳羽衣酥好了没,这可是娘娘特意问过贵妃娘娘的,老夫人最喜欢吃霓裳羽衣酥。
忽听得宫门外一阵环佩叮当,陵容猛地攥紧了帕子。远远望见一顶杏黄色轿辇转过影壁,轿帘上绣着的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她忽然想起在家的那个雪夜,母亲将那件最爱的狐裘裹在她身上的温度。
陵容见到母亲的身影,眼眶倏地红了,挺着隆起的腹部就要往前迎去。藕荷色的宫装下摆被急促的脚步带起涟漪,发间的白玉响铃簪随着动作清脆作响。
娘娘当心!剪秋眼疾手快地上前,稳稳扶住陵容的手肘。她掌心能清晰感受到贵妃娘娘衣袖下微微发抖的手臂,连忙低声道:皇后娘娘千叮咛万嘱咐,您如今双身子的人,可经不得这般疾走。
林秀见状也加快脚步,手中的檀木念珠撞在鎏金腰佩上叮咚作响。她隔着三步远就停住,眼里噙着泪将女儿上下打量:臣妇参见贵——
额娘!陵容不等母亲行礼完毕,已挣开剪秋的手扑进那熟悉的怀抱。她嗅到母亲衣襟上淡淡的沉水香,恍惚又变回那个在绣楼里撒娇的小女儿。腹中的孩子似有所感,突然轻轻踢了一下。
剪秋悬着的心这才放下,悄悄退后半步。她瞥见林夫人颤抖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抚过贵妃的肚子,那动作珍视得像在触碰最名贵的瓷器。檐下的铜铃被风吹响,洒落一室清脆。
剪秋温声劝道,手中已捧来一件杏色织金斗篷:娘娘,快请夫人进殿内说话吧。外头风凉,仔细着了寒气。她细心地为陵容拢了拢衣襟,阳光透过茜纱窗,在青玉砖上洒下斑驳的光影。她轻轻抚着隆起的腹部,眉眼间尽是温柔的笑意:额娘,这位是皇后姐姐身边最得力的剪秋姑姑。说着朝剪秋眨了眨眼,平日里多亏皇后姐姐和姑姑悉心照料,容儿才能这般安稳。
剪秋连忙福身行礼,翡翠耳坠在颊边轻晃:奴婢给林夫人请安。她眼角余光瞥见贵妃娘娘悄悄捏了捏母亲的手,不由莞尔,皇后娘娘今早还念叨,说总算盼到夫人进宫,要好好说些体己话呢。
林秀望着女儿红润的面色,眼中泛起泪光。她正要回礼,却被陵容撒娇似的拦住:额娘别拘礼,剪秋姑姑最是和善的。说着引母亲在铺了软垫的玫瑰椅上坐下,您瞧这靠枕,还是姑姑亲自绣的百子图呢。
殿外忽然传来清荷的轻唤:娘娘,皇后娘娘命人送了新送进来的草莓和枇杷...话音未落,剪秋已笑着掀帘出去:瞧瞧,我们娘娘这惦记的,连时辰都掐得这般准。
最难得的当属温泉宫里培育的早春草莓,红艳欲滴地盛在琉璃盏中,衬着雪白的奶酥。宝珠正指挥小宫女将新到的枇杷浸在蜂蜜里——这是皇后特意嘱咐给贵妃润喉的。
林秀闻言连忙起身,双手不安地交叠在身前,指节微微泛白。她鬓边的银丝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,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:臣妇进宫还未曾去景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,怎敢劳烦娘娘这般挂心...声音里带着惶恐与感激交织的轻颤。
剪秋闻言转向林夫人笑道:皇后娘娘特意交代了,夫人舟车劳顿,今日不必急着去景仁宫请安。这往后日子还长,娘娘备了好些体己话要同夫人慢慢说呢。
剪秋嘴角噙着温婉的笑意,又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。她理了理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,翡翠镯子在腕间轻轻一荡:贵妃娘娘与夫人久别重逢,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。奴婢先行告退,去给皇后娘娘回个话。说着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,裙摆上的缠枝纹在转身时漾开优雅的弧度。
走到珠帘处,她又回头轻声叮嘱:小厨房温着雪梨羹还有霓裳羽衣酥,海棠春睡糕,娘娘若是饿了随时传唤。指尖拂过帘子时,珊瑚戒指与水晶珠子相碰,发出清越的声响。这才带着一众宫人悄声退出,还不忘将雕花殿门掩好。
陵容望着剪秋离去的背影。忽然想起在家时姨娘和母亲也是这般相互搀扶,她将母亲的手按在自己隆起的腹部,轻声道:额娘您瞧,这深宫里...也是有真情的。
殿外的早开海棠被风吹落几瓣,正好沾在剪秋方才站过的青砖上,像一枚胭脂色的印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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