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慧愔常在斜倚在湘妃榻上,指尖一枚白玉棋子地落在琉璃盘中。
曼如跪在织金地毯上,声音压得极低:娘娘,华贵妃将春桃、夏柳发落去慎刑司了......
棋子突然在盘中打了个转。徐慧愔缓缓直起身,头上的碧玉苏子在幕色中划过一道冷光。
备轿。
杏花春馆主殿齐妃看她跪在殿前,吓了一大跳,赶快拉了起来!
不过半个时辰,圆明园各处都见着了那顶素青轿辇——
她跪在天地一家春匾额下,额头抵着汉白玉阶;
曲院风荷外,她呈上亲手誊抄的《女则》,墨迹未干的宣纸被湖风吹得簌簌作响;
上下天光殿外,她静立如松,直到华贵妃掷出一句滚进来。
嫔妾御下不严,自请抄录宫规五遍。 她伏地的姿态像一株被雪压弯的竹,声音却清凌凌的透着稳。
三位主位在自己宫里不约而同挑了挑眉——这般滴水不漏的请罪,倒叫人发作不得。皇贵妃甚至亲手往她茶盏里添了颗蜜渍梅子。
杏花春馆内,齐妃正倚着朱漆栏杆张望,见那顶青呢小轿安稳归来,手中团扇才轻轻落下。
总算回来了...... 她松了松攥得发痛的指节,鎏金护甲在檀木窗棂上刮出几道细痕——这宫里难得有个知分寸的新人,若因这等小事折了,岂不可惜?
富察欣怡却从鼻间溢出一声轻哼,指尖掐断了案头一枝垂丝海棠。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,风吹草动就吓得四处磕头。 她将残花掷进香炉,看火星吞噬花瓣,这般做派,平白辱没了杏花春馆的门楣。
檐下铁马突然叮当作响,惊飞了廊下打盹的白猫。徐慧的轿辇转过影壁,裙角一闪而过,像片青羽掠过深潭。
芳珂,你瞧——
陵容指尖轻点鎏金筷枕,眼波往御座方向一漾。皇帝眉间那道常年的川字纹,此刻竟舒展了几分,连执箸的姿势都透着松快。
咱们万岁爷这嘴角再扬高些,怕是要把臣妾这曲院风荷的匾额给顶飞了。 她忽然倾身,袖间栀子香拂过芳珂的手背,本宫可要提前备些铁钉才好。芳珂瞧了一眼主子爷。抿嘴偷着乐。主子爷也就是娘娘敢这么打趣,这些天了总算把主子爷脸上的那团阴霾赶走了
你这促狭的小醋坛子——
胤禛忽地伸手,指尖捏住陵容粉腮,触手温软如新蒸的奶羹。他故意板着脸,手上力道却放得极轻,连道红痕都舍不得留下。
我看皇额娘说得没错,你这丫头啊...... 拇指蹭过她唇角沾的杏仁茶渍,酸劲儿上来连夫君都敢打趣。
陵容眼波一横,发间金丝凤钗簌簌乱颤。她突然咬住下唇,露出个委屈至极的表情——这招向来最灵,果然皇帝立刻松了手,转而替她揉起并不存在的痛处。
芳珂低头憋笑,却见案下龙纹皂靴悄悄勾住了主子的绣鞋尖。
圆明园终于不再乌云密布,都以为后宫的那场风波过去了的时候,这一日又是请安的日子了,依然出了敬妃和沈眉庄两个孕妇没来,还有一个甄常在不用来,其他人都齐整了,大家请过安也都还没叫走,显然宜修还有话说
前些日子的乱子,想必诸位妹妹都心有余悸。
宜修指尖抚过鎏金扶手,护甲与金属相触发出细微的铮鸣。她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众妃,在几位家世特殊的嫔妃身上多停留了一瞬。
前朝清算未止,本宫今日不妨把话说透—— 茶盏轻轻一搁,惊得富察欣怡腕间玉镯撞出脆响,什么该惦记,什么不该妄想,都给自己划条明白线。
陵容端坐如莲,紫烟琼花纹的云锦衬得她肤若凝脂。那衣料上的缠枝纹在光影间流转,恰似她唇角始终未散的盈盈笑意。
宜修眼底掠过一丝满意——前日刚赏的料子,今日就穿来正合适。她暗自盘算着库房里那套紫藤花翡翠钗,若配上这身衣裳,定能让容儿更......
皇后娘娘。 陵容忽然起身斟茶,袖摆拂过宜修膝头,您尝尝新贡的雪芽。
窗外忽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声,惊散了满室暗涌——竟是皇帝带着赏赐到了宫门口。
宜修凤眸微抬,眼风如刃般扫过进门的胤禛。
陵容执帕掩唇,借着低头整理袖口的机会,将嘴角那抹了然的笑意藏进紫烟琼花的云锦纹路里——宜修姐姐此刻眉尖若蹙、眼尾含嗔的模样,倒与昨夜御花园那株被风雨摧折的栀子颇有几分神似。
怕是皇上昨夜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......
她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上缠枝莲纹,忽听得皇帝腰间玉佩清脆一响——那枚她亲手编的攒心栀子花络子,此刻正可怜巴巴地耷拉在龙纹玉带上,雪白丝线间还缠着几根被扯断的银丝。
殿内嫔妃们低眉顺目,却都悄悄用眼角余光瞥着上首——
只见皇后娘娘一改往日端庄,此刻正用护甲尖儿戳着皇帝刚放下的茶盏,那力道简直要把甜白釉戳出个洞来。而素来威严的万岁爷,竟摸着鼻子往皇贵妃身后躲了半步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