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是家宴,却也隆重, 酉正,众妃于御花园乞巧楼拜月
戌初帝后共持金剪裁锦,启之仪
戌时三刻 移驾澄瑞亭开宴
宫中七夕夜宴定于戌时三刻开席,其安排最是风雅不过
宴席设在九曲回廊间,每道栏杆系七色丝绦
膳桌皆以水晶为面,下置萤石灯仿银河
特制乌鹊渡果盒,以糖霜拉丝作鹊桥状
苏培盛正督促太监们在澄瑞亭四周挂起纱幔——既要让晚风透进来,又不能吹灭那九百九十九盏莲花灯。忽听得西南角传来试琴声,原是愔常在在为《霓裳》调弦。这满宫的绮丽,倒比那《东京梦华录》里的记载还要精妙三分。
这满殿的珠辉玉映间,帝王的心意早已化作:
宜修发间九尾凤钗的轻颤,每颗东珠都映着烛火轻晃;
陵容耳畔栀子珠花的幽芳,随步摇流转暗送清韵;
年世兰腕间金丝珐琅的流光,与芍药冠子共奏琳琅。
就连齐妃那支雀鸣金簪,都在她笨拙转身时发出清越声响——原是机关里藏着御笔亲题的二字。
太后于上座微微颔首,手不自觉的抚上鬓上的孝心,见满殿嫔妃举手投足间,俱是将那人的心意妥帖安放:或作鬓边星子,或为腕底春风,最不济的,也成了宫绦上羞于示人的同心结。
苏培盛瞧着琉璃屏风上流动的珠光,忽想起今晨万岁爷说的:这些物件啊,要让人戴着念着,才算活起来。此刻满堂珍宝随美人举止生辉,倒真似有了灵性一般。
皇帝执金杯起身,含笑环视众妃:
今夕银河鹊桥会,朕看着满园芳菲竞艳,倒比那瑶池仙葩更胜三分。皇后常道百花齐放才是春,今日这七夕宴——
宜修接过话头,指尖轻点琉璃盏:
原就是让姐妹们松快取乐的。不拘什么诗画琴棋,但求尽兴。她眼风扫过跃跃欲试的夏冬春,又补了句:本宫备了九十九盏荷灯,待会儿谁拔了头筹,便替皇上放第一盏入太液池。
皇贵妃陵容忽然轻笑:臣妾倒觉得,该添个最别出心裁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碰着酒盏叮当作响,比如欣贵人若能用绿牡丹调出胭脂色,岂不比寻常诗赋有趣?
此时华妃年世兰的芍药步摇一晃:
那臣妾等会儿可要献丑了!她故意冲曹琴默眨眼,某些人藏着掖着的戏,再不演可要长毛了。
满园顿时笑语盈盈。太后在亭台上瞧着,见皇帝亲自为皇后簪上朵新摘的紫薇,不禁颔首——这才是天家该有的气象。
宜修轻拂广袖,在众人注目中款款行至殿中。剪秋与江福海早已备好御赐的金丝楠木螭纹书案——那砚台是皇帝潜邸时用过的松花石砚,笔架上悬着的正是大婚时御赐的紫毫鸳鸯笔。
素手执笔,袖口金线绣的并蒂莲随着动作若隐若现。宣纸上墨痕游走如行云,两句诗翩然跃出:
花好月圆夜——笔锋圆融似满月;
海清河晏时——收势挺拔如青松。
待搁笔时,殿中忽有暗香浮动。原是墨中早掺了帝后共植的腊梅香粉,此刻遇热方显。皇帝抚掌而笑:皇后这笔字,倒让朕想起当年在重华宫教你握笔...话未说完,宜修已红着脸嗔了一眼,满座嫔妃皆掩袖轻笑。
太后眼角微微湿润,心想自己当真是大清最有福气的太后——皇帝孝顺懂事,至于小儿子...不提也罢,他那份自己可消受不起。皇后和十四福晋都是顶好的儿媳,把宫里宫外都打理得妥妥帖帖。
一想到今早宜太妃和荣太妃两个老姐妹羡慕的眼神,太后连忙抿了抿嘴角,强忍住笑意。可不能笑得太明显,不然又要多长几条皱纹了。
在满殿此起彼伏的颂圣声中,皇帝忽然起身离席。鎏金龙纹袍角扫过青玉案几,在众人讶然的目光里,他亲自搀起宜修的手腕——那力道恰如三十年前大婚时,扶着凤冠霞帔的新妇跨过火盆的力度。
皇后仔细台阶。低语间,九龙玉佩的流苏缠上了宜修翟衣上的金凤绦带。
待帝后同坐龙凤双椅后,陵容眸光轻转,与年世兰视线相接。年世兰不明所以地回望,眼中尽是疑惑。陵容见状,唇角微扬,浮起一抹浅笑,随即从容起身。
她这一站,满殿嫔妃顿时屏息凝神。皇贵妃的才情岂是虚言?虽有皇贵妃多次安抚鼓励,可到底还是会紧张!却见陵容只是向着上首的帝后与太后盈盈一礼,方才启唇
陵容眼波只专注地望着太后,唇角含着几分俏皮的笑意:皇额娘,今儿个臣妾可备了件稀罕物事给您瞧,您可得把压箱底的好赏赐准备妥当了。这话说得亲昵,分明是只与太后的私语。
她刻意不往皇帝那边递去半分眼神,纤纤玉指轻抚衣袖边沿,姿态从容又带着几分不经意的疏懒。这般作态,明明白白地告诉满殿嫔妃——本宫今日只图太后欢心,不与诸位争那圣前风光。
太后故作心疼地捂住心口,鎏金护甲在织金衣料上轻刮出细响:皇帝啊,你这皇贵妃可得好好管教管教。哀家这点体己银子攒得不易,全叫她惦记上了。眼尾笑纹里漾着狡黠,又添了句:依哀家看,该给她起个小字——就叫小泼皮最贴切!下面的妃嫔被这一插曲彻底放下拘谨,太后当然知道这小东西的打算,罢了,谁叫她行事万分妥帖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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