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潘家园到琉璃厂,坐公交车要倒两趟车,晃晃悠悠一个多小时。
梁楚河兜里没钱,只能靠两条腿走。他揣着那个馒头,边走边啃,凉透了的馒头又干又硬,剌得他嗓子疼。可他顾不上这些,心里揣着事儿,脚下走得飞快。
等他走到琉璃厂东街的牌楼底下,已经是晌午了。
跟潘家园的杂乱喧嚣不同,琉璃厂透着一股子沉静和古朴。街道两旁都是青砖灰瓦的仿古建筑,一家家店铺的门脸都装修得古色古香,牌匾上的字不是名家手笔,就是看着就很有年头的样子。
街上的行人不多,一个个都慢悠悠的,说话也轻声细语,不像潘家园那样扯着嗓子喊。
梁楚河站在街口,有点发怵。
他身上的旧衬衫和洗得发白的裤子,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。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滴油掉进了清水里,扎眼得很。
他下意识地把手按在胸口的口袋上,那三枚薄薄的邮票,此刻像是三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心慌。
聚宝阁在哪儿?
他顺着街边一家家地找。荣宝斋、汲古阁、翰海堂……这些名字他都在书上或者听人说过,如雷贯耳。每家店门口都挂着“谢绝参观”或者“非请莫入”的牌子,更增添了几分神秘和高不可攀。
梁楚河连走近门口的勇气都没有。
他觉得自己就像个要饭的,马上就要被人给轰出来。
走了大概一百多米,他终于看到了“聚宝阁”的牌匾。黑底金字,笔力雄健,一看就不是凡品。门口没有挂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牌子,朱漆大门虚掩着,似乎可以进去。
可这扇门,在梁楚河眼里,比红星机械厂的厂长大门还难进。
他站在门口,踌躇了足足有十分钟。
进去吗?
进去了怎么说?说自己淘了三张邮票,想让掌柜的给瞧瞧?人家会搭理你吗?会不会把你当成拿着假货来蒙事的骗子,直接打出去?
梁楚河的脑子里乱成一团。他想起了潘家园那个猴脸摊主被马爷当场揭穿的窘迫,想起了自己下岗时车间主任那张冷漠的脸,想起了前女友还给他戒指时那轻蔑的眼神。
他怕了。
他怕再次被人看不起,怕再次被人当成笑话。
要不……算了吧?回去吧。把邮票藏好,就当没这回事。老老实实去找个搬砖的活儿,一天也能挣个十块八块的,好歹能活下去。
他转身,准备离开。
可刚迈出一步,他又停住了。
不甘心。
他真的不甘心。
难道这辈子就这么完了?二十四岁,大学毕业,就去码头扛大包,去工地和泥?
那三枚邮票,是他唯一的希望,是他从深渊里向上爬的唯一一根稻草。如果连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,那他梁楚河就真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废物!
想到这儿,一股血气猛地冲上了他的头顶。
他咬了咬牙,心一横。
死就死!被赶出来又怎么样?还能比现在更惨吗?
他转回身,挺直了腰板,大步流星地朝着聚宝阁那扇朱漆大门走去。
他伸出手,用力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。
“吱呀——”一声,门开了。
一股混杂着檀香和陈年书墨的清雅气息扑面而来,让闻惯了机油味和潘家园土腥味的梁楚河精神一振。
店里很安静,光线有些暗。入眼就是一架巨大的紫檀木多宝阁,上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种瓷器、玉器、青铜器。每一件东西,在昏暗的光线下都散发着温润而神秘的光泽。
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,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。
梁楚河站在门口,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,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。
“您好,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?”
一个清冷的女声从多宝阁后面传来。
梁楚河循声望去,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,正从一张红木书案后站起身。
那女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,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,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挽在脑后,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。她的五官极其精致,但表情却冷冰冰的,一双眼睛像秋天的湖水,清澈又疏离,看人的时候,带着一种审视的味道。
她身上那件连衣裙,料子看着就极好,款式简单,却衬得她整个人气质出尘,不食人间烟火。
梁楚河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。他那个前女友,在厂里已经算是厂花了,可跟眼前这位一比,简直就是路边的野花和温室里精心培育的兰花。
他一时间竟然看呆了,张着嘴,忘了自己要说什么。
那女人见他这副样子,好看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,眼神里的疏离又多了几分不耐。
“先生?”她又问了一遍,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驱赶的意味。
梁楚河这才回过神来,脸“刷”地一下就红了,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他结结巴巴,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,“我……我有点东西,想……想请你们给看看。”
他说着,手忙脚乱地伸进胸口的口袋,去掏那个油纸包。
因为太紧张,手指哆哆嗦嗦的,半天没掏出来。那样子,要多狼狈有多狼狈。
女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,不说话,眼神里的轻视和不耐烦,几乎不加掩饰。
在她看来,眼前这个穿着寒酸、举止笨拙的男人,八成又是从哪个地摊上淘了件假货,想到琉璃厂来撞大运的。这种人,她见得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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