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海死死地盯着手里的那块钨钢合金,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。
他不是钱工那样的技术痴,但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。他太清楚这块小小的金属,代表着什么了。
材料!是工业的基石!
他们机械厂为什么很多高精尖的设备造不出来?不是设计不行,不是工人手艺不行,是材料不行!没有好的钢材,造出来的零件,要么硬度不够,容易磨损;要么韧性不足,容易断裂。他们厂里那几块从西德进口的宝贝特种钢,平时连他自己都舍不得用。
而眼前这个年轻人,随手就拿出了一块品质远超德国货的合金!
这说明什么?
说明对方手里,掌握着自己完全无法想象的资源和渠道!
他再看胡小虎,那张年轻的脸上,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。可这笑容在刘海眼里,却变得深不可测起来。
他原本以为对方只是个运气好、有点小聪明的乡镇企业家,现在看来,自己大错特错!这哪里是条小泥鳅,这分明是一条过了江的猛龙!
“胡……胡厂长……”刘海的声音都有点发干,“这块材料,你们还有多少?”
“不多。”胡小虎伸出两根手指,“也就够造个百八十台机器的吧。”
百八十台!
刘海的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。这要是真的,那价值简直无法估量!
他把那块合金,像宝贝一样,小心翼翼地放回桌上,然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。他知道,今天这谈判的形势,已经彻底逆转了。自己想空手套白狼的算盘,打得太响,也太蠢了。
“胡厂长,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。”刘海的姿态,一下子放得极低,脸上堆起了热情的笑容,“刚才的提议,当我没说!您看,这合作的事,咱们……再商量商量?”
“好说。”胡小虎见火候差不多了,也不想把人逼得太死。他还需要机械厂的设备和工人,闹掰了对他没好处。
“刘厂长,我的想法很简单。”胡小虎竖起一根手指,“第一,借用设备的事,我们按市场价付加工费,这个没得说。咱们一码归一码。”
“第二,关于新机器的合作。图纸,我出。核心材料,我也能提供一部分。你们厂,负责提供场地、普通材料、设备和工人。以后这机器生产出来了,我们可以成立一个联合销售小组。利润,五五分。怎么样?我够有诚意了吧?”
从七三开,到五五开。刘海知道,这是对方让步了,也是给自己台阶下。
说实话,这个条件,他占了大便宜。核心技术和核心材料都是人家的,他只出一些边角料和人工,就能拿走一半的利润。这种好事,打着灯笼都难找。
“成!就按胡厂长你说的办!”刘海当机立断,生怕胡小虎反悔,“胡厂长,不,以后我就叫你小虎兄弟了!你这个朋友,我刘海交定了!”
“刘哥客气了。”胡小虎也笑着改了称呼。
生意场上,没有永远的朋友,只有永远的利益。刚才还剑拔弩张,现在就称兄道弟了。
钱工在后面看得一愣一愣的,他想不明白,怎么一块小铁疙瘩,就让那个牛气冲天的刘厂长,跟换了个人似的。他看向胡小虎的眼神,愈发敬佩,这年轻人的手段,真是神了。
合作谈妥,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。
刘海当场就把生产主任叫了过来,亲自下令:“把给农机站的那批活停了!把一车间最好的设备,最好的师傅,都给我调出来!全力配合食品厂的钱工程师,加工这批零件!谁敢怠慢,我撤他的职!”
生产主任看着厂长对胡小虎他们这客气的态度,哪敢有半点含糊,连连点头哈腰地应下。
就这样,钱工和张德全,带着机械厂最顶尖的一班人马,在一车间里,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。
钱工就像一个打了鸡血的总司令,他拿着图纸,指挥着那些平时眼高于顶的老师傅们。
“你!这根轴的公差,图纸上要求是0.01毫米!你这都快0.02了!给我重新车!”
“还有你!这个齿轮的淬火温度不对!你想让它用两天就崩牙吗?”
“这个孔,要用镗床!谁让你们用钻床的?图纸没看吗!”
一开始,机械厂的老师傅们,看钱工一个外来的老头,指手画脚,心里还有些不服气。可当他们按照钱工的要求,加工出第一个零件,再用卡尺一量,所有人都服了。
那精度,那光洁度,比他们以前做的最好的活,还要高出一个档次!
他们这才明白,眼前这个老头,是真正的大神!一个个都收起了轻视之心,老老实实地听从指挥。
胡小虎则当起了“后勤部长”和“外交官”。
他知道这些老师傅都是宝贝,不能怠慢了。他直接让李大壮,每天从镇上最好的饭馆,买来好酒好菜,送到车间。谁加班,不仅有双倍加班费,晚上下班还有肉包子和鸡蛋汤。
把这帮老师傅们伺候得舒舒服服,干活的劲头更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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