蜜柑一夜未眠。
她合上眼睛的时候,脑子还是嗡嗡的。
尽管身体沉重得好似灌了铅,可精神却亢奋得如同脱缰的野马,迟迟不肯停歇。
演出时那绚烂的灯光、挥洒的汗水、震动胸腔的激昂鼓点,还有台下冲破喉咙的呐喊,这些画面和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反而越发喧闹,毫无章法地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。
这显然不太对劲。
演出后的兴奋本是情理之中,可这样整夜如烈火般烧灼,搅得人不得安宁,实在有些反常。
问题的症结,似乎并不在于她自身的精神状态,而是来自隔壁。
晚餐蜜柑是自己出去吃的,吃得还不错。
东海给的补贴挺大方,扣掉这个月的几节指导课程的学费兼偶像见面会的钱,剩下的精打细算,还够一个礼拜的伙食费了。
她心里是有底的,所以深夜现在空荡荡的胃袋和被消耗殆尽的体力,都不该是这辗转反侧的元凶。
问题在于隔壁。
隔壁住着村口。
在事务所,在公寓走廊里,她们碰面的机会其实并不少。
回来早了或者周末出门扔垃圾、买点东西,偶尔也能在她家门口或者楼下遇见。
她们两人都属于那种有些怕生,习惯性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的人。
目光碰到的时候,彼此点点头,顶多挤出一声短促的 “早” 或者 “你好”,便像受了惊的鱼儿一般,迅速逃离。
这种点头之交的情谊,维持着一种客气而疏远的平衡,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横亘在两人之间,谁也未曾跨越。
她们房间之间的墙壁很薄,大概当初建这栋廉租公寓时,省下的建材成本都变成了一层几乎不存在的隔音。
因为那堵薄得令人发指的墙壁,蜜柑平时格外小心,走路尽量踮脚,说话放低音量,手机外放用最小的那档,开关门更是轻之又轻。
她知道,村口那边也是如此。
这是独居者之间心照不宣的温柔。
平日里,两人相安无事,互不干扰。
直到昨夜。
不知道几点开始的。
大概是蜜柑好不容易才酝酿出一丝睡意的时候,隔壁隐隐传来了一点声音。
声音很怪。
不是电器嗡鸣,不是脚步咚咚,也不是醉酒后的吵闹。
确切地说,是一个女人的声音,但不是平日里听熟悉了的村口的声音。
从墙壁那头闷闷地透过来的是陌生的女声。
她压抑住了,但墙壁很薄蜜柑还是听到了,那种因为用力而不可避免地拔高、扭曲的声音。
断断续续,努力压抑着,却又像失控的阀门,在某个瞬间突然冲破抑制喷涌而出,变得尖锐清晰,随即又猛地被捂住、摁下去,只剩下一片死寂中嗡嗡作响的尴尬。
这声音极具穿透力。
每一次压抑失败后的爆发,都像一根针,直直地刺进蜜柑竭力想要放空的神经里。
她想忽略,想翻身把耳朵埋在枕头深处,但那声音似乎能感知她的意图,在她稍稍松懈的下一秒又顽强地响起。
她的注意力被牢牢钉死在墙壁上。
大脑在寂静与下一次声音爆发的间隙里疲惫不堪地运转,反复分析那声音背后的原因,每一种推演都只让她更加清醒,更加烦躁。
被迫倾听这种既无法理解,更无法参与的噪音,远比单纯的吵闹更加折磨人。
她的精神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,身体却沉重得仿佛压了千斤巨石,动弹不得。
睡不着。
真的睡不着。
她甚至连眼睛都合不上,连 “睡” 这个简单的动作,此刻都成了一种僵硬的姿态,只能在床上勉强维持着。
这一夜,蜜柑睡得极浅,如同一片在水面上漂浮的落叶,意识在清醒与混沌之间来回摇摆。
每一次隔壁传来的异响,都能将她彻底惊醒。
天快亮时,窗外透进一丝灰蒙蒙的光线,那折磨了她一整晚的隔壁声响,也终于归于沉寂。
蜜柑疲惫地睁着眼,望着天花板上的污渍,感觉眼眶干涩发烫,太阳穴隐隐作痛。
真的……整整一宿都没睡着啊。
闹钟响起,蜜柑几乎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,才将自己从被子里艰难地拖了出来。
今天就不自己做早饭了,出门丢个垃圾,然后直接去事务所,早餐在路上随便解决就行。
蜜柑在心里做好了今天的安排。
但是……垃圾袋在她手里沉甸甸的,由于睡眠不足,她的手臂仿佛有千斤重,怎么也抬不起来。
阳光毫无遮挡地直射在脸上,蜜柑难受地眯起眼睛,只觉得整个脑袋晕乎乎的,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、湿漉漉的棉花。
唔…… 看来计划的第一步就行不通了。
“早上好。”一个声音在她旁边响起。
蜜柑迟钝地循声望去,是村口。
她也站在门口,穿着整齐的运动外套,手里也拎着一个垃圾袋,头发湿漉漉的,脸颊红扑扑的,像是刚运动或者洗漱完回来,整个人的状态透着一种异样的的清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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