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子河的夏夜，本该是虫鸣蛙噪的时节，却被一阵沉闷的炮声打破。黑风寨的残余匪帮勾来了蒙疆悍匪，足足有五百多人，还拖着十门土炮，在镇外一里地扎下营寨，炮口正对着护商队的防御工事。
“轰！”又一发炮弹落在寨墙上，碎石飞溅，几个护商队员被气浪掀翻。江山好趴在掩体后，看着那十门黑黝黝的土炮，眉头拧成了疙瘩——毛瑟枪对付骑兵还行，打土炮却如同隔靴搔痒，子弹打在炮身上，只当是挠痒痒。
“这样下去不是办法，寨墙撑不了多久。”季宗布抹了把脸上的灰，“悍匪是想用车轮战耗死咱们，等咱们弹药耗尽，就该攻寨了。”
江山好咬着牙，吐出嘴里的泥沙：“不能等！今晚必须拔掉那些炮！”
两人合计到深夜，定下了夜袭的计策。季宗布挑选了三十个身手最矫健的弟兄，每人带两捆炸药，腰间别着短刀，趁着月色潜入悍匪营地。
悍匪们打了一天炮，累得东倒西歪，营地里只有几个哨兵打着哈欠巡逻，根本没料到护商队敢主动出击。季宗布带着人，像狸猫一样钻进营地，顺着炮声传来的方向摸去——十门土炮就架在营地中央，旁边堆着小山似的火药桶。
“分头行动，先解决哨兵，再炸炮！”季宗布压低声音，给弟兄们使了个眼色。
短刀划破夜空，几个哨兵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了下去。季宗布亲自点燃炸药引线，往火药桶堆里一扔，拉着弟兄们就往暗处躲。
“轰隆——”
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破了夜空，火药桶连环引爆，十门土炮瞬间被炸得粉碎，营地顿时成了一片火海。悍匪们从睡梦中惊醒，光着膀子四处乱窜，营地乱成了一锅粥。
“往东边撤！”季宗布喊了一声，正想带人突围，却瞥见营地东侧的帐篷里亮着灯，隐约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。他心一横，带着两个弟兄摸了过去。
帐篷里堆着几个木箱，打开一看，季宗布眼睛都直了——里面竟是五挺崭新的沙俄机枪，还配着几箱子弹！想来是蒙匪从沙俄偷买的，还没来得及用上。
“搬走！”季宗布也顾不上多想，让弟兄们扛起机枪，趁着混乱往柳子河方向撤。
等悍匪们回过神来，护商队早已没了踪影，只剩下一片狼藉的营地和炸成废铁的土炮。匪首气得哇哇大叫，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摸着。
回到柳子河，江山好看着那五挺机枪，乐得合不拢嘴：“季兄弟，你这一趟，不光炸了炮，还弄回这好家伙，简直是神了！”
护商队里没人用过机枪，季宗布对着说明书琢磨了半夜，总算弄明白了用法。他让人架起一挺，对着镇外的空地试了试——“哒哒哒”的枪声密集如雨点，子弹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沟，威力比十杆步枪加起来还猛。
“有这玩意儿，别说五百悍匪，就是再来一千，咱也不怕！”弟兄们看得热血沸腾，士气大振。
天亮时，悍匪们没了土炮，本想硬攻柳子河，却被护商队的机枪打懵了。刚冲到寨墙下，就被密集的子弹扫倒一片，后面的人吓得魂飞魄散，掉头就跑。
季宗布和江山好趁机带兵冲出寨门，两头夹击，把悍匪团团围在中间。五挺机枪架在高处，形成交叉火力，悍匪们插翅难飞，只能乖乖放下武器投降。
这场仗，护商队以极小的代价，歼灭悍匪两百多人，俘虏三百多，还缴获了大量马匹、粮食和武器。最让人振奋的是那五挺机枪，往镇口一摆，黑沉沉的枪口对着来路，谁看了都心里发怵。
消息传到奉天，连盛京将军都惊动了，特意派来使者，赏了护商队一面“忠勇可嘉”的锦旗，还默许他们拥有这些缴获的武器。
白颖宇收到捷报时，正在广州分号视察。他看着信里“缴获五挺机枪”几个字，忍不住拍了拍桌子：“季宗布艺高人胆大，还真敢干！”
他让人给柳子河回信：“机枪要好生保管，派专人操练，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动用。护商队名声大了，更要守规矩，别让人抓住把柄。”又从上海洋行订了一批机枪子弹，悄悄送往柳子河。
柳子河的名气，经此一役彻底打响了。不光东北的商队往这儿走，连关内的商户都绕路来这边，说“有护商队和那能连发的铁家伙在，走夜路都踏实”。镇里的客栈、货栈越盖越多，连洋行的人都跑来想合作，说要修一条从柳子河到港口的马道，方便货物运输。
江山好和季宗布却没被胜利冲昏头脑。他们把俘虏的悍匪编入护商队，教他们认字、学规矩，让他们跟着护送商队，用劳力抵罪。那些人大多是走投无路的穷苦人，见护商队待他们不薄，渐渐都安了心，成了可靠的战力。
夕阳下，五挺机枪静静地架在镇口，像五个沉默的卫士。护商队的弟兄们在操练，机枪的哒哒声和步枪的射击声交织在一起，在柳子河的上空回荡。
这里，不再是偏远的小镇，而是东北商道上最坚固的堡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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