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沉的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,包裹着公寓。万籁俱寂,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极其低微的、近乎催眠的白噪音。唐郁时陷在柔软的羽绒被里,意识在清醒与沉睡的边缘沉浮。
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,每一次试图抬起都无比艰难。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滑入黑暗深渊的前一秒——
“咚……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沉闷的异响,如同重物落在地毯上的声音,极其模糊地穿透了主卧厚重的门板,钻进她昏沉的意识里。
声音似乎来自……客房的方向?
周姐姐?
一丝微弱的警觉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在她混沌的脑海中漾开涟漪。她努力想撑开沉重的眼皮,身体却像被无形的巨石压住,动弹不得。那丝警觉如同风中残烛,在汹涌袭来的疲惫感面前迅速熄灭、湮灭。她甚至没能发出一丝呻吟,意识便彻底被拖入了无梦的黑暗。
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霸道地钻进鼻腔。
京市某顶级私立医院VIP病房,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。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,在地板上投下道道惨白的光栅。
病床上,周熙妍静静地躺着。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,唇瓣干裂失血。她睁着眼,空洞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,仿佛那里刻着某种令人绝望的图景。左手手腕处,厚厚的白色绷带缠绕着,刺眼地宣告着昨夜发生过什么。
唐瑜靠在病房门框上,双臂环抱,一身深灰色羊绒大衣尚未脱下,衬得她身形越发挺拔孤峭,如同冰封的峭壁。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眉宇间那化不开的沉郁和眼底深处翻涌的寒冰。
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停在门口。秦墨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浅咖色西装套裙,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,脸上带着惯有的、温和却疏离的笑意。她看了一眼病房内死寂的景象,目光转向门口的唐瑜。
“辛苦了。”秦墨的声音不高,带着一种公式化的慰藉。
唐瑜缓缓摇头,目光依旧落在病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的侧影上,声音低沉,带着不容回避的质询:“说吧。她怎么回事?”她顿了顿,补充了一个关键的名字,语气沉重,“阮希玟知道吗?”
秦墨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,她走到唐瑜身边,目光也投向病房内。那份温和的笑意彻底消失,只剩下洞悉世情的冷静,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。
“她父母,给她选的‘好姻缘’。”秦墨的声音很平静,像是在陈述一份冰冷的调查报告,“对方是四川的新起之秀,看着光鲜,再加上周家一直想要摸索新的发展机遇。两人婚前说好是应付家里,做表面夫妻,互不干涉。”她冷笑一声,“结果呢?对方出尔反尔,仗着周家当时在生意上需要仰仗,用手段……让她怀了孕。”
唐瑜的瞳孔猛地一缩,下颌线条瞬间绷紧。
“生下孩子后,还在医院里,”秦墨的语气依旧平稳,却字字如刀,“孩子就被那家人恶意调换走了。换了一个……据说‘更健康’、‘更符合他们家族期望’的男婴。”她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给唐瑜消化这骇人听闻信息的时间,“周熙妍……她不是傻子。她很快就发现了。”
秦墨的目光落在周熙妍缠着绷带的手腕上,眼神变得幽深:“她疯了一样去找。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,查到了线索。孩子……被他们偷偷送去了国外一个极其隐秘的私人机构,据说是为了‘规避一些家族遗传风险’。”她的声音沉了下去,带着一种沉重的无力感,“结果……孩子死在了转运途中。医疗事故?照顾不周?……总之,没了。死在了那群人渣的‘安排’里。”
“人渣!”唐瑜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寒冰,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,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和鄙夷。她环抱的手臂收紧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秦墨轻轻叹了口气,那叹息里带着复杂的情绪:“出了事,她父母……呵。先是震惊、愤怒,后来……在巨大的利益和家族压力面前,选择了沉默和妥协。甚至反过来劝她‘接受现实’,‘为家族着想’。” 她看向唐瑜,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和自嘲,“后来她彻底拒绝了父母,离开了四川。我把她带在身边,把京市这边一些重要但压力相对可控的工作分给她一部分,让她能有个寄托,离那个泥潭远一点。”
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病床上无声无息的周熙妍,声音低了下去:“我以为……在小时身边,在一个有血脉联系、又纯粹干净的孩子身边待着,会比在其他人那里好一些。或许能……透口气。”她摇了摇头,笑容苦涩,“可惜了,似乎都没用。”
唐瑜沉默了许久,目光沉沉地落在周熙妍苍白的脸上。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。最终,她缓缓开口,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清醒:“也不是完全没用。”
秦墨微微挑眉,看向她。
“如果昨晚的情况再严重一点,”唐瑜的目光扫过周熙妍手腕上刺目的绷带,语气冰冷而客观,“我可能没办法把她活着带过来。” 这句话像一块冰,砸在凝滞的空气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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