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方式简单、直接,甚至堪称粗暴——用最庞大的消费,来验证最现实的规则。
在前往下一家店的间隙,何羡芸对唐郁时轻声说:“这些东西,如果你不喜欢,或者觉得用不上,收到之后送人,或者直接扔了都可以。想要的话,就留着。”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处理几份无关紧要的文件。
唐郁时侧头看着何羡芸平静温和的侧脸,心中第一次对这位长辈的个性有了更清晰的认知。何羡芸的温柔之下,是一种基于雄厚资本和清晰认知的、近乎任性的果断。她的好,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、铺天盖地的势头。
当最后一家店的门在身后合拢,窗外的天色已然暗沉,商场内部的灯光愈发璀璨。
唐郁时看了一眼手机,时间指向晚上七点。持续数小时的“购物”与其说是消费,不如说是一场高强度、高浓度的信息灌输。
何羡芸带着她在商场内一家格调清雅的中餐厅用了晚餐。
包厢环境私密,窗外是深市绚烂的夜景。
侍者撤下残席,奉上清茶后,唐郁时端起茶杯,抿了一口,然后抬眼看向对面的何羡芸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:“何阿姨,我很少看到有人能一次性花出去将近一亿的消费,”她顿了顿,补充道,“还是在日用和手表上。”
这个数字对她而言并非天文数字,但如此集中、如此目的明确地花费在这些具体物件上,仍是少见。
何羡芸笑了笑,那笑容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婉,她说:“换作别人,我买一样意思一下就很好了。但如果是你的话,”她看着唐郁时,眼神专注而认真,“钱不重要。”
唐郁时也笑了笑,唇角弯起的弧度却带着点狡黠和继续戳破真相的残忍:“但是何阿姨,”她声音放轻了些,像怕惊扰什么,却又字字清晰,“收买我,也没有办法成为我妈妈哦。”
何羡芸拿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
她缓缓放下那只细腻的白瓷杯子,杯底与桌面接触,发出极轻的一声“磕”。
抬起眼,看向唐郁时,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里,此刻没有任何愠怒,只有一种无奈的、近乎认命的纵容,她轻声反问:“你说这话的时候,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死活?”
这话带着点玩笑的意味,却又透着一丝真实的、被戳中要害的无力感。
唐郁时垂眸,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,轻轻笑了一下,再抬起眼时,眼神里多了几分难得的、不设防的坦诚:“我还挺喜欢跟您聊天的,”她说,“虽然我认识您的时间不够长。”
何羡芸也笑着,顺着她的话问:“因为我不喜欢你?”她问得直接,眼神却温和,仿佛在讨论一个与己无关的命题。
唐郁时被她这句话问得一怔,随即下意识地移开视线,竟有些不敢直视那双过于通透的眼睛。她沉默了几秒,才低声问,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自我怀疑:“我这样……是不是不好?”总是清醒,总是冷静,甚至有些时候,显得过于冷漠和残忍。
何羡芸没有立刻回答。她拿起桌上的公筷,动作优雅地夹了一片雪白滑嫩的水煮鱼肉,轻轻放到唐郁时面前的骨碟里。
然后,她放下筷子,双手交叠置于膝上,目光柔和地落在唐郁时低垂的眼睫上,声音轻缓,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:
“没有。”她肯定地说,“你这样很好。”
“在没有决定的时候,不给任何人希望,才是对的。不暧昧,不拉扯,是对自己负责,也是对别人负责。”她顿了顿,继续道,语气里带着清晰的洞察,“至于其他的……是因为你生来就是很善良的人,所以才会在无意间的举动,让别人觉得你释放了什么信号。但本质上,只是别人自作多情而已。”
唐郁时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。
何羡芸的话像一阵温和的风,吹散了她心头那点微妙的自我审视。
抬起眼,看向何羡芸,对方的目光澄澈而坦然,没有丝毫敷衍或安慰的成分。
她微微顿了一下,随即唇边绽开一个清浅的、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真实的笑容,轻声道: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晚餐后,何羡芸亲自开车将唐郁时送回了公寓楼下。
车子停稳,她侧头看着解开安全带的唐郁时,柔声道:“晚安,郁时。”
“晚安,何阿姨。”唐郁时下了车,站在路边,看着何羡芸的车灯融入夜色车流,直至消失,才转身走进单元楼。
电梯平稳上行,抵达所在楼层。
推开公寓大门,眼前的景象让唐郁时脚步一顿。
玄关、客厅,乃至通往卧室的走廊,几乎被大大小小、印着各色顶级品牌Logo的包装盒、包装袋所淹没。
它们堆叠在一起,形成了一座座小山,几乎占据了所有可以下脚的空间。空气里弥漫着崭新皮革、纸张和高级防尘袋混合的特殊气味。
于萌正站在一堆盒子中间,手里拿着平板电脑,额角带着薄汗,对着屏幕上正在视频通话的人急切地说着:“对,对,主要是包和配饰,还有一些成衣和腕表……数量太多了,现有的衣帽间完全不够……是,临时决定采购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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