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星躺在祠堂的硬板床上,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。雷公子的人虽然被打跑了,但他挨的那几拳踢得着实不轻,此刻浑身像散了架,连抬手都费劲。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木窗,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,祠堂里供着的牌位在暗处沉默矗立,檀香的味道混着草药味,让人心里莫名安定。
“忍着点。”
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阿星睁开眼,看见盲眼阿婆拄着拐杖坐在床边,手里拿着个豁口的粗瓷碗,碗里是黑乎乎的药汁,正冒着热气。“这是我老头子当年留下的方子,专治跌打损伤,”阿婆摸索着把碗递过来,“喝了能舒坦点。”
阿星撑着坐起来,接过碗一饮而尽。药汁苦得他直皱眉,喉咙里却慢慢升起一股暖意,顺着食道往下滑,像有股细流钻进了四肢百骸。“谢谢您,阿婆。”
“谢啥,”阿婆笑了,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,“当年若不是你爹护着,我这双眼睛早就被乱兵戳瞎了。你们爷俩啊,都是硬骨头。”
阿星没接话。他爹的事是心底的疤——十年前在码头替人挡刀,当场没了气,连句遗言都没留下。只留下个模糊的印象:高大的身影,粗糙的手掌,还有每次出远门前塞给他的糖块。
“你爹会气功,你知道不?”阿婆突然说,枯瘦的手指在阿星后背轻轻点了点,“他说人身上有两条主脉,一条叫任脉,在前胸;一条叫督脉,在后背,通了这两条脉,就能强身健体,百邪不侵。”
阿星愣住了。他只知道爹生前总爱早起打拳,动作慢悠悠的,不像打拳,倒像在跳舞,原来是在练气功?
“你后背挨了踢的地方,正好是督脉上的命门穴,”阿婆的手指移到他后腰,轻轻按压,“这里堵了,气血就不通,浑身才会发沉。来,跟着我运气试试。”
阿婆让他平躺,教他调整呼吸:“吸气时想着气从丹田升到胸口,呼气时让气顺着后背往下沉,就像水流过石头缝……”
阿星照着做,起初只觉得胸口发闷,气怎么也沉不下去。阿婆在他手腕上搭了搭,说:“别急,气要顺,不能硬憋。想想你爹打拳的样子,是不是慢悠悠的?气就像那样,得跟着身子走。”
提到爹,阿星的心静了些。他闭上眼,想象着爹打拳的背影:左腿微屈,右腿伸直,双臂像抱着团棉花,慢慢抬起,又慢慢落下。不知不觉间,呼吸真的放缓了,胸口的闷胀感渐渐消退,那股喝药后升起的暖意,竟真的顺着阿婆说的路线,一点点往下淌。
“对喽,”阿婆的声音带着笑意,“就这么着,让气往命门穴走……”
突然,阿星觉得后腰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,疼得他“嘶”了一声,随即一股热流猛地炸开,顺着后背往上冲,过头顶,又从前胸往下落,像有股暖流在身体里打了个圈,最后沉回小腹。这一圈走下来,浑身的酸痛竟消了大半,连呼吸都变得格外顺畅,仿佛肺里被灌满了清新的空气。
“通了?”阿星又惊又喜,坐起身时,后背的伤口居然不疼了,伸手摸了摸,原本肿起的地方也消了不少。
阿婆笑着点头:“你爹说过,你骨子里有这股劲,就是少了点点拨。任督二脉通了,以后再挨几拳踢几脚,就当挠痒痒了。”她摸索着拿起拐杖,“我先走了,药渣记得明天倒在十字路口,让路人踩踩,晦气就散了。”
阿婆走后,阿星在院子里试着打了套爹教过的拳。月光下,他的动作比往常舒展了不知多少,出拳时带起风声,落脚时稳如磐石,浑身有使不完的劲。他跳起来踢向院角的老槐树,“砰”的一声,树干竟晃了晃,落下几片叶子——换作以前,他踢十下也未必有这效果。
“有点意思。”
身后突然传来声音,阿星回头,看见叶辰靠在祠堂门口,手里把玩着个铜钱。“刚才阿婆在里面念叨,我就没进来打扰。”叶辰走进来,上下打量着他,“任督二脉通了?难怪气场都不一样了。”
“叶哥,你也知道这个?”
“略懂,”叶辰抛了抛铜钱,“我师父以前也练过。不过他说,通脉只是开始,真正的功夫在心里——气要正,心要静,不然再厉害的功夫,也成不了事。”他话锋一转,“雷公子那边有动静了,刚才看见他去了白手套的赌场,估计是搬救兵去了。”
阿星握紧拳头:“他还敢来?”
“怎么不敢?”叶辰笑了,“不过你现在可不是以前的阿星了。明天一早,跟我去码头,有批货要接,顺便会会雷公子的人,敢不敢?”
阿星想起刚才在身体里流转的热流,想起爹模糊的背影,突然笑了:“有何不敢?”
月光洒在两人身上,祠堂的牌位在暗处静静注视着。阿星知道,通了任督二脉,不仅是身体变了,心里那点怯懦也跟着散了。以后再面对雷公子的刁难,他不会再只想着躲,而是敢堂堂正正站出来——不为争强好胜,只为护着这油麻地的街坊,护着爹留下的这点念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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