荔园的清晨总被竹篮碰撞的脆响唤醒。阮梅正蹲在井边洗刚摘的菜心,忽然听到巷口传来汽车引擎的低鸣,抬头时,一辆黑色轿车正碾过青石板,停在门楼前。车门打开,先下来的是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,手里提着个棕色皮箱,动作利落地绕到另一侧,打开了后座车门。
“陈小姐,到了。”男人的声音低沉恭敬。
阮梅手里的菜心“咚”地掉进木盆,水溅了她一裤腿。从车里走下来的女人穿着酒红色旗袍,领口滚着圈珍珠边,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发髻,耳坠是鸽血红宝石,在晨光里闪着温润的光。她抬眼扫过荔园的门楼,目光落在门楣褪色的“荔园”二字上,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下。
“叶先生在吗?”她的声音像浸过蜜的陈皮,甜里带着点沉厚的回甘,不疾不徐,却让人没法忽视。
叶辰从厨房出来时,正撞见女人转身。她手里把玩着串蜜蜡手串,见叶辰过来,微微颔首:“叶先生,久仰。我是陈书婷。”
阮梅赶紧从井边站起来,手在围裙上蹭了蹭——她在财经杂志上见过这张脸,泰叔的养女,商界出了名的“红玫瑰”,据说手腕比男人还硬,却总穿着最柔的料子。
“陈小姐大驾光临,倒是稀客。”叶辰递过刚沏好的凤凰单丛,茶汤在白瓷杯里泛着金圈,“听泰叔提过您,说您最懂老物件。”
陈书婷接过茶杯,指尖没碰杯沿,只用指腹捏着杯底,轻轻晃了晃:“叶先生这里才是藏龙卧虎,就这门楼的雕花,怕是民国年间的手艺吧?”她抬眼看向门楣上的雀替,“这‘葡萄缠枝纹’,得是苏派工匠的手笔。”
阮梅听得咋舌——她住了半个月,都没发现这木头雕花还有说法。
“陈小姐眼光毒辣。”叶辰笑了笑,“家父留下的老宅子,随便收拾了下。”
“随便收拾?”陈书婷放下茶杯,走到院子里的石榴树下,指着树干上的铁环,“这是当年拴马用的吧?环上的包浆,至少浸了五十年的汗渍。”她转身时,旗袍开衩扫过青砖地,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,“我这次来,是想请叶先生帮个忙。”
叶辰挑眉:“陈小姐还有办不成的事?”
“老东西的事,还得找懂行的人。”陈书婷从皮箱里拿出个锦盒,打开时,里面躺着块巴掌大的玉佩,龙纹缠绕,边缘却缺了个角,“泰叔的心头肉,说是当年从一个老兵手里收的,想补全这缺口,又怕毁了原味。”
阮梅凑过去看,玉佩是暖白色,龙纹的鳞片比指甲盖还小,每片都刻着细纹,缺角的地方却很平整,像被人故意磨掉的。
“这是和田籽料,”叶辰指尖拂过玉佩,“龙纹是‘游龙戏珠’,但珠子的位置是空的……缺的不是角,是珠子。”
陈书婷眼睛亮了亮:“叶先生看得懂?”
“家父以前收过类似的。”叶辰从屋里翻出个放大镜,“你看这缺口边缘,有个小凹槽,是嵌珠子用的,后来大概是珠子掉了,才被人磨平了角。”他指着龙爪的位置,“这里有个‘泰’字,是泰叔的名字?”
陈书婷愣了愣,仔细一看,果然在龙爪内侧看到个极小的阴刻字,顿时笑了:“这老东西,藏得够深。”
“补珠子不难,”叶辰拿出纸笔,画了个圆珠的尺寸,“用岫玉仿和田的色,嵌进去不突兀,还能看出新旧。”
“我找了三个工匠,都说只能补角,没想到……”陈书婷看着图纸,忽然道,“叶先生要是不嫌弃,不如来我这边坐馆?月薪你开。”
阮梅手里的菜心又差点掉了——这是挖人啊!
叶辰却摇了摇头:“我这荔园虽小,自在。”他把画好的图纸递过去,“找苏杭的老工匠,他们有‘金镶玉’的手艺,能把珠子嵌得严丝合缝。”
陈书婷收起图纸,没再强求,只是从皮箱里又拿出个小匣子:“谢礼。”打开一看,是套银质茶具,壶身上刻着“荔园”二字,“听泰叔说你爱喝茶,特意让人打的。”
午后的阳光透过石榴树洒下来,落在茶具上,银光泛着暖调。陈书婷坐在竹椅上,看着阮梅在厨房和院子间忙来忙去,忽然对叶辰说:“这丫头看着面善,跟你倒是配。”
叶辰正在打磨补珠子的玉料,闻言手顿了顿:“小孩子家。”
“我像她这么大时,还在跟泰叔学看账本呢。”陈书婷笑了笑,“叶先生,有时候抓得住的才是真的。”她站起身,接过西装男递来的外套,“玉佩的事,麻烦了。”
车开出巷口时,陈书婷从后视镜看了眼荔园——石榴树下,叶辰正帮阮梅扶着晾衣绳,女孩踮着脚晒床单,裙摆扫过他的手背,两人都没说话,却像幅浸了蜜的画。
“泰叔说对了,”她对司机道,“这地方,比我们那栋玻璃楼活得实在。”
院子里,阮梅抱着床单问:“叶先生,陈小姐真是传说中那个‘冰山美人’吗?我看她笑起来挺温柔的。”
叶辰把打磨好的岫玉珠放在阳光下看,珠子泛着淡淡的暖光:“再硬的人,也有软的地方。”他抬头时,正好对上阮梅的目光,女孩手里的床单滑下来,盖住了两人的头,空气里突然漫开股皂角的清香。
远处的骑楼传来粤剧的唱腔,咿咿呀呀的,像在替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伴奏。阮梅的脸红透了,从床单缝里往外看,正撞见叶辰弯起的嘴角——原来冰山美人的话,也不全是客套。
夜幕降临时,叶辰把补好的玉佩照片发给陈书婷。很快收到回复:【泰叔说,比他年轻时还精神。】后面跟着个转账红包,附言:【下次来港,带你去吃镛记的烧鹅。】
阮梅凑过来看手机,突然指着屏幕喊:“陈小姐的朋友圈!她发了张荔园的门楼,说‘人间烟火,最抚人心’!”
叶辰看着那条朋友圈,笑了笑。或许就像陈书婷说的,抓得住的才是真的——比如此刻晾衣绳上飘动的床单,比如阮梅眼里的光,比如这口带着烟火气的凤凰单丛,都比任何珠宝玉器更让人踏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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