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玛斯把最后一份情报拍在桌上,墨水瓶被震得泼出一道黑痕,染脏了两个字。
他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,面前的羊皮纸堆得像座小山:有的说亚瑟集结了八万大军,有的说只有三万残兵;有的说居民被押去挖矿,有的说全被喂了魔兽;甚至有个喝醉酒的游吟诗人说,亚瑟在和地狱里的银狼恶魔做交易,要拿哈蒙代尔的活人当祭品。
够了!他突然吼道,惊得帐篷外的卫兵撞翻了铜盆。
科林捧着新送来的情报站在门口,喉结动了动:大人,这是刚截获的叛军密信......
烧了。沙玛斯扯松领口的锁子甲,汗水顺着锁骨滑进甲缝里,不管亚瑟在玩什么花样,他要的就是让咱们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。他抓起桌上的密信,火光照亮信末那句哈蒙代尔的银狼,正等着吞食迷途的羔羊,突然觉得后颈又泛起了凉意——和行军时、敌袭前的感觉一模一样。
深夜,沙玛斯掀开帐篷门帘时,营火已经熄得差不多了。
冷风卷着草屑扑在脸上,他裹紧披风往林边走去,靴底碾碎了几株结霜的野菊。
远处传来哨兵换岗的脚步声,铠甲相撞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。
他仰头望着被云层遮住的月亮,突然听见灌木丛里传来细碎的响动——像是有人在低声说话,又像是风穿过枯枝的呜咽。
沙玛斯手按剑柄,脚步却顿住了。
他想起今早斥候回报的最后一条消息:哈蒙代尔镇公所的银狼旗,在三天前被人重新刷了金漆,獠牙上的血锈擦得干干净净。
风突然大了起来,吹得他额前的碎发乱飞。
沙玛斯望着黑黢黢的树林,突然觉得那面银狼旗上的獠牙,正像极了黑暗中某些东西的眼睛。
沙玛斯在林边站了很久,直到后颈的凉意被夜风吹散,才惊觉自己竟在这儿耗了大半个时辰。
他攥紧披风下摆,指节在皮手套下泛白——明日还要和领主们争执行军路线,此刻却像个毛头小子般被焦虑拽着乱跑。蠢货。他低骂一声,转身往帐篷走,靴底碾碎的霜花发出细碎的响,像极了斥候报告里那些支离破碎的情报。
营火早熄成了暗红的炭堆,偶尔有火星子蹦起来,在夜色里划出转瞬即逝的金线。
沙玛斯经过莱昂子爵的临时灵帐时,闻到了浓重的熏香——那小子的尸体还没运走,裹着染血的绣金被单,停在缀满白绸的木架上。
几个家仆缩在角落打盹,铜盆里的艾草烧得噼啪响,混着雨水的腥气钻进鼻腔,让他胃里一阵翻腾。
转过堆放辎重的草垛,他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细碎的吟唱声。
抬头望去,三名气系魔法师正坐在二十丈高的了望塔上,法袍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腰间挂着的青铜风笛——那是他们的警示法器。
沙玛斯记得科林说过,这些魔法师为了维持警戒网,已经连续用风刃刮开了七片山林的树冠,此刻本应在帐篷里补觉,怎么还......
大人!塔顶突然传来嘶哑的呼喊。
沙玛斯仰头,看见最左边的魔法师正拼命挥动双臂,他的法袍上原本淡青色的风纹突然泛起刺目的银光,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剧烈震颤。警戒网......被撕开了!魔法师的声音被风扯得支离破碎,东南方!
有东西在逼近!
沙玛斯的心跳骤然加快。
他冲向营地中央的警钟台,铁靴在泥地上砸出深印。
守钟的老卫兵正抱着酒壶打盹,被他踹得踉跄:敲钟!
快敲!铜钟发出沉闷的轰鸣,第一声还没消散,第二声已震得人耳膜发疼。敌袭!沙玛斯的吼声混着钟声炸响,所有士兵披甲!
弓箭手登车!
魔法师准备防御结界!
营地瞬间炸开了锅。
睡梦中的士兵撞翻了火盆,火星溅在干草堆上,腾起几簇小火苗;马厩里的战马受惊,踢得木栏咔咔作响;几个小领主的帐篷被慌乱的随从扯倒,绣着家徽的布幔扑在泥地上,像被踩烂的花。
克拉伦斯伯爵裹着锁子甲冲出来,金质护腕扣错了搭扣,正扯着嗓子喊他的亲卫:我的十字弓!
谁拿了我的十字弓?勃艮第男爵则抱着他那柄染血的战锤,站在帐篷前死死盯着克拉伦斯的方向,仿佛对方下一秒就会捅他刀子。
沙玛斯望着这片混乱,后颈的凉意再次翻涌。
他想起三天前那封密信里的,想起铁橡村空无一人的街道,想起山民说的——此刻营地里的喊杀声还未响起,自己人却先乱了阵脚。
东方的天空泛着诡异的青灰色,像是被某种巨物遮住了月光。
他握紧剑柄,突然听见风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,像是无数人同时在哼一首走调的挽歌。
而在营地边缘的阴影里,几双青灰色的眼睛正贴着树干转动。
大耳怪奥里森舔了舔带倒刺的嘴唇,爪尖划过腰间挂着的银狼牙坠——那是从哈蒙代尔镇公所的旗帜上扯下来的。
他对着黑暗打了个手势,身后的密林里,无数裹着兽皮的身影正缓缓直起腰,骨矛的尖端在夜色里泛着冷光,像一片突然生长出来的钢铁森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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