赐号·固伦
大清早,坤宁宫后苑的稻叶上还挂着秋分夜里的碎霜。
小燕子赤脚踩进田埂,冰碴子钻进趾缝,她“嘶”地吸了口气,却咧嘴笑——
> “醒了,正好。”
她弯腰,左手拢稻,右手持镰。
刃口是内务府连夜用“鱼肠钢”新打的,薄如柳叶,柄上缠一道藕荷色罗带,是皇后昨夜偷偷系上去的,替她消灾。
“第一镰,要稳。”
皇帝的声音在埂上响起。
他穿朝服,却未戴冠,黑发用一根稻茎松松束着,像寻常农户家来的兄长。
腰间玉带勒得紧,显出十年骑射后仍旧窄挺的腰,只那道旧箭疤在领口若隐若现,像一条不肯褪色的地图。
小燕子抬头,看见的不止是父亲,还有一整列无声的人群——
> 皇后、四执库总管内务府大臣、礼部尚书、鸿胪寺卿、钦天监监正、起居注官……
俱各退后三步,站在稻浪之外,像站在一幅画框的金边里。
皇帝抬手,鸿胪寺卿捧上一卷黄绫圣旨。
圣旨两端镶着新抽的稻穗,穗尖沾露,像刚哭过又笑了。
“小燕子上前——”
她深吸一口气,把镰刀横放在脚边,双膝跪进泥里。
泥浆溅起,落在她月白裤管,像两枚小小的印章,盖住了闺阁与沙场、童稚与长发。
皇帝展开圣旨,声音不高,却带着金铁相撞的回响:
> “奉天承运皇帝诏曰:
皇长女爱新觉罗·燕衿,毓质含章,性成睿敏。
自龆龀侍朕,屡谏忠言;
及笄从戎,亲扞朕躬;
又导司农,试养鱼之稻,活兆姓之饥。
朕稽古典,惟祖宗家法,公主之封,崇莫重于‘固伦’。
今特晋尔为——固伦长公主,赐号‘承稷’。
食双亲王俸,开府仪比上殿,仪仗半副銮驾,
并许自择牧地三千顷,为永业稻苑。
自今尔有奏,直达朕前,无得隔越。
钦哉。”
圣旨读罢,皇帝俯身,双手托起女儿。
小燕子的目光越过他肩头,看见皇后用帕子按在唇边,指节发白,却笑得极稳。
“承稷……”
小燕子喃喃,像把两个字放在舌尖掂重量。
皇帝低声,只给她一人听见:
> “稷,百谷之长;
承,继也。
朕把江山最软、最韧的根给你,
你替朕守住,也替朕让它再发芽。”
说罢,他抬手。
四执库太监捧上公主朝服——
> 冠顶大东珠十二,金翟尾垂珠络,
翟衣绛罗,绣稻穗、梨花、雪雀,
腰间玉带,扣合处是一枚活环,可悬镰刀、鱼符、兵符。
小燕子展臂,任他们一层层替她披挂。
当最后一粒东珠扣好,太阳也升到九安门楼,光顺着翟衣的稻穗纹流下来,像一条金色的河,从她肩头泻到脚下泥里。
钦天监监正踏前一步,高声:
> “吉时到——赐印!”
金印被奉出。
印方四寸,蹲兽为“螭吻”,印文九叠篆:
> 固伦承稷长公主之印
印背刻一行小字,是皇帝昨夜亲笔:
> “稻下养鱼,剑底藏花;
若有一日稻芒刺天,朕许你反。”
小燕子双手捧印,额头抵在印角,一瞬之间,泪砸在螭吻背上,像一粒滚烫的谷种。
她抬头,转身,面向满朝文武,面向皇后,面向皇帝——
然后,做了一个无人预料的动作:
把印高高举起,像举起一柄镰刀,割断了“公主”二字所有柔软的枷锁。
“儿臣,爱新觉罗·燕衿,谢恩——”
她声音清亮,却带着沙场号角般的裂帛声,
“自今以往,儿臣不负‘固伦’,不负‘承稷’,
亦不负——”
她顿住,目光穿过人群,穿过宫墙,穿过十年前的丹阳驿,
“——不负自己。”
皇帝笑了。
这是第一次,他在大朝仪上露出牙齿,笑得像个终于交出佩刀的老兵。
皇后走上前,把一顶新编的稻冠戴到她发上——
> 冠用新抽稻茎编成,环以梨花瓣,
正中嵌一粒小小的、染血的油纸屑,
正是十年前那片“听雪桥”。
纸屑被树脂封住,像一枚琥珀,把江南的夜雨、父母的呜咽、少年的心跳,全锁在里面。
“去吧,”皇后轻声,“去割你的第二镰、第三镰……
去让天下人知道,
固伦不是金笼,
是风。”
小燕子点头,转身,赤足踏入稻田。
朝服下摆扫过稻穗,穗头沙沙作响,像万民在低声唤她——
> “公主——”
“承稷——”
“小燕——”
她弯腰,挥镰。
“嚓——”
第二镰落下,稻浪分开,露出一条笔直的、通往远方的缝。
裂缝里,阳光像新的米浆,汩汩涌出。
皇帝与皇后并肩而立,十指交扣。
在他们眼里,那道裂缝一路向南,再向南——
穿过九安门,
穿过丹阳驿,
穿过所有未愈合的旧疤,
却在尽头,
长出一株高高的、顶着冠珠的稻王,
穗子低垂,
像一位年轻的公主,
正把天下最温柔的锋芒,
悄悄藏进——
一粒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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