仁川港的晨雾还没散尽,崔昌济就已经站在了码头仓库的门口,手里攥着块温热的米糕,是他今早特意绕路去市场买的,还冒着热气。仓库的铁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,不用想也知道,是叶辰正在调试新到的改装零件。
“叶先生。”崔昌济推开门,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。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,袖口卷到肘部,露出小臂上狰狞的疤痕——那是三年前在造船厂被钢缆勒的,当时是叶辰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,还替他赔了工厂的损失。
叶辰正蹲在地上,手里拿着扳手拧螺丝,闻言抬头笑了笑:“来得挺早,早饭吃了吗?”他指了指旁边的木箱,“我刚让食堂蒸了馒头,你垫垫。”
崔昌济把米糕往他手里塞:“吃这个吧,市场张婶做的,你以前爱吃。”他看着叶辰手里的零件,是批新到的液压阀,比之前的型号小了一圈,却更耐用,“这就是从德国订的货?看着确实精致。”
“嗯,试了下压力值,比预期的还稳。”叶辰把米糕掰了一半塞进嘴里,含糊不清地说,“下午装到传送带上,明天就能测试自动分拣系统了。”他拍了拍崔昌济的肩膀,“上次让你算的成本账,怎么样了?”
提到账本,崔昌济的腰杆挺得更直了。他从怀里掏出个磨破边的笔记本,翻开泛黄的纸页,上面用红笔标得密密麻麻:“我核了三遍,新系统能省三成人工,按现在的订单量,半年就能回本。但有个问题——”他顿了顿,指尖点在其中一行字上,“分拣臂的轴承损耗比预计快,得备足备件,不然容易耽误工期。”
叶辰看着他认真的样子,心里暖了暖。崔昌济以前是造船厂的技工,性子闷,话不多,可算起账来比谁都细。当初叶辰拉他入伙时,有人说“一个糙汉子懂什么管理”,现在看来,那些人都看走了眼。
“备件的事我已经让采购部订了,”叶辰合上笔记本,“不过有个更重要的活儿,想让你挑头。”
崔昌济的眼睛亮了亮:“叶先生尽管吩咐,我这条命都是你的,还怕什么活儿?”
“不是玩命的事。”叶辰递给他张图纸,上面画着个复杂的机械结构,“看到没?这是港口的自动卸货装置,以前得八个工人抬的集装箱,有了这东西,两个人就能搞定。但需要人盯着安装调试,还得带几个新人,教他们怎么维护。”
崔昌济的手指抚过图纸上的齿轮结构,呼吸都变重了。他懂这个,当年在造船厂,他就是负责大型机械维护的,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差事。可他又突然想起什么,眉头皱了起来:“我……我嘴笨,带不好人怎么办?”
“你带工人的时候,不是挺会说的吗?”叶辰故意逗他,“上次老王他们操作错了流程,你指着图纸讲了半小时,把原理拆解得明明白白,比我讲得都清楚。”
崔昌济的脸有点红,挠了挠头:“那不是怕他们出危险吗……”
“这次也一样。”叶辰的语气沉了下来,“这装置关系到港口的效率,更关系到弟兄们的安全。你性子细,又懂技术,只有你盯着,我才放心。”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个沉甸甸的东西,递到崔昌济面前——是把黄铜钥匙,上面刻着个“济”字,“仓库最里面的备件库,以后归你管。”
崔昌济接过钥匙,指尖都在抖。那钥匙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到心里,烫得他眼眶发热。他在造船厂干了十年,从来都是被呼来喝去的“老崔”,没人叫过他的名字,更没人把这么重要的活儿交给他。
“叶先生……”他张了张嘴,喉咙像被堵住了,半天说不出话,最后猛地挺直腰板,对着叶辰深深鞠了一躬,“您信我,我崔昌济要是干砸了,就把这把钥匙还给您,自己卷铺盖滚蛋!”
“谁让你滚了?”叶辰笑着扶他起来,“我要你把这活儿干得漂漂亮亮的,让港口的人都知道,我们的人不比那些洋专家差!”他指了指仓库外的集装箱,“下午三点,德国的工程师到,你跟他们对接。记住,技术可以学,但骨气不能丢——他们要是摆架子,你就直接怼回去,有我在。”
崔昌济重重点头,把钥匙紧紧攥在手里,指节都泛了白。他转身要去准备,走到门口又停住,回头看着叶辰:“叶先生,我……我让我媳妇熬了海带汤,晚上您来家里喝?她手艺好,还能给您补补身子。”
叶辰愣了愣,随即笑了:“好啊,正好尝尝嫂子的手艺。”
崔昌济这才放心地走了,脚步都比平时轻快。看着他的背影,叶辰摸出手机,给港口负责人打了个电话:“张经理,下午的对接会,让崔昌济全权负责,你们配合他就行……对,就是那个以前在造船厂的老崔,他的技术,我担保。”
挂了电话,仓库里又恢复了安静,只有零件碰撞的轻响。叶辰拿起崔昌济留下的笔记本,翻到最后一页,上面用铅笔描了个小小的船锚,旁边写着“安稳”两个字。他想起崔昌济刚来时,总说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“有个安稳活儿,能让媳妇孩子吃饱饭”,现在看来,这个心愿快要实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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