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锣湾的雨下得又急又密,打在“洪兴”堂口的铁皮屋顶上噼啪作响,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着节奏。堂口里却静得可怕,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门口,连呼吸都放轻了——那里站着个穿黑色皮衣的年轻男人,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地板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。
“家宝?”陈耀手里的茶杯“哐当”一声磕在桌沿,茶水溅到了他新买的鳄鱼皮皮鞋上,他却浑然不觉,“你……你怎么会在这?”
家宝扯了扯嘴角,露出半颗银牙——那是去年跟“东星”火并时被酒瓶砸的,至今没换烤瓷牙。“耀哥,别这么惊讶,”他声音里带着点沙哑,像是被烟嗓泡过,“我来投个靠。”
“投靠?”陈耀猛地站起来,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,“你忘了自己是‘联英社’的金牌打手?上个月还砸了我们三个场子,现在来投靠?耍我们玩呢?”
家宝没说话,只是从皮衣内袋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,“啪”地拍在桌上。信封开口处露出半截照片,隐约能看到几个穿“联英社”制服的人围着一堆白色粉末,闪光灯的亮斑在照片上泛着冷光。
“联英社跟‘和胜和’私下交易的证据,”家宝抬眼扫过堂里的人,目光最后落在主位的陈浩南身上,“南哥,我知道洪兴缺人手,我带五个弟兄过来,不要别的,只要个堂口管事的位置。”
堂里瞬间炸了锅,议论声像被点燃的鞭炮,噼里啪啦响个不停。
“这小子是不是卧底啊?”
“难说,上个月他还把阿虎的胳膊打断了!”
“但这证据……看着挺真的,联英社要是被捅出去,至少得进去一半人!”
陈浩南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,烫得他猛一哆嗦。他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,抬头看向家宝:“你在联英社待得好好的,为什么突然要过档?”
家宝的眼神暗了暗,嘴角的银牙闪了闪:“我小弟被联英社的头头卖给‘水房’了,就因为他知道了这笔交易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沉得像浸了水,“我要报仇,但凭我一个人不够。”
这话一出,堂里的议论声突然停了。混江湖的,谁没几个过命的弟兄?为弟兄报仇,这理由硬得没法反驳。
“阿虎,”陈浩南突然喊了一声,角落里一个胳膊还打着石膏的壮汉应声站起,正是上个月被家宝打伤的阿虎,“你说,要不要让他留下?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阿虎身上,连家宝也绷紧了脊背。阿虎盯着家宝看了半晌,突然咧嘴笑了,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——那是年轻时跟陈浩南抢地盘被啤酒瓶砸的。“南哥,他打我那天够狠,是个能打的。”阿虎瓮声瓮气地说,“而且……他为弟兄报仇,我敬他是条汉子。”
家宝愣了一下,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,喉结动了动,没说话。
陈耀急了:“阿虎你傻啊?这小子心狠手辣,留着就是养虎为患!”
“耀哥,”家宝突然开口,目光直逼陈耀,“你是怕我抢了你的位置吧?”他从信封里抽出另一张照片,扔到陈耀面前,“还是怕我把你上个月偷偷跟联英社买货的事抖出去?”
照片上,陈耀跟个戴金链子的男人握手,背景是联英社的仓库。陈耀的脸“唰”地白了,手忙脚乱地去捂照片,却被旁边的山鸡一把抢了过去。
“嚯,耀哥可以啊,一边跟联英社打,一边偷偷做生意?”山鸡吹了声口哨,把照片传给陈浩南,“南哥,这可比家宝的事热闹多了。”
陈浩南捏着照片,指节泛白。他盯着陈耀看了足足半分钟,陈耀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,衬衫后背湿了一大片。
“陈耀,”陈浩南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“明天起,你去旺角看场子,铜锣湾的管事给家宝。”
“南哥!”陈耀急得跳起来,“我跟了你十年!”
“十年?”陈浩南把照片拍在桌上,“十年就敢背着我跟联英社勾连?”他站起身,走到家宝面前,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你的弟兄明天带过来,铜锣湾的堂口给你,要是敢耍花样……”
“南哥放心,”家宝打断他,眼神像淬了冰,“我家宝的命不值钱,但我带过来的弟兄,我护着。要是我反水,任凭处置。”
雨还在下,堂口的窗户被风吹得哐哐响。家宝看着窗外的雨幕,突然想起三天前那个晚上——他小弟阿杰被绑走时,也是这么个雨天,阿杰还笑着说“宝哥,等我回来给你带奶茶”,结果再见到时,人已经凉透了,手里还攥着半杯没喝完的珍珠奶茶。
“家宝是吧?”山鸡走过来,递给他一瓶啤酒,“欢迎过档,今晚我做东,去‘夜巴黎’喝一杯?”
家宝接过啤酒,瓶身的冰凉顺着指尖蔓延到心里。他拧开瓶盖,仰头灌了一大口,泡沫顺着下巴流进衣领,激得他打了个哆嗦。“不了,”他说,“我得去接弟兄们,他们还在码头等着。”
陈浩南点点头:“让阿力跟你一起去,带些弟兄,别让人截了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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