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姐拉她坐下,柔声道:“妹妹别往心里去,那些奴才们嚼舌根,我已骂过了。”说着又叹气,“只是妹妹的声名到底受了累。连老太太太太们都知道了,说妹妹在家做女孩儿就不干净,又和姐夫有些首尾……”
尤二姐脸色惨白,嘴唇直哆嗦。
凤姐继续道:“她们说:‘没人要的了,你拣了来。还不休了,再寻好的。’我听见这话,气个倒仰,查是谁说的,又查不出来……”
“姐姐别说了……”尤二姐声音发颤。
“我是替你委屈!”凤姐眼圈也红了,“这日久天长,这些个奴才们跟前怎么说嘴。我反弄了个鱼头来拆。”说着咳嗽起来。
我坐在那里,如坐针毡。这些话说得情真意切,可字字句句,都像刀子似的往尤二姐心上戳。
从凤姐院里出来,我脚下一软,差点摔倒。扶着墙站了会儿,心里翻江倒海的。这哪里是劝慰,分明是……
“袭人姐姐?”身后有人轻唤。
回头,是平儿。她脸色憔悴,眼里满是血丝。
“平儿姐姐……”我不知该说什么。
平儿拉我到僻静处,低声道:“你都听见了?”
我点头。
平儿苦笑:“这才是个开头。”她四下看看,声音压得更低,“二奶奶是真气病了,茶饭不吃。底下那些人最会看眼色,如今二姑娘的日子,难了。”
我看着平儿,忽然问:“姐姐,你信那些话么?”
平儿怔了怔,摇头:“信不信的,有什么要紧?这府里,真话假话,早混在一处了。”
她叹口气,“我只劝你一句,看见了,只当没看见;听见了,只当没听见。咱们做丫头的,能保全自己,已是万幸。”
她说完走了,背影在寒风里显得单薄。
我慢慢往回走。路过东厢房时,听见里头有哭声,细细的。脚步顿了顿,终究没进去。
回到怡红院,宝玉正着急:“你去哪儿了?这半天。”
“在二奶奶那儿说了会儿话。”我强笑道。
宝玉打量我:“你脸色不好。”
“许是冻着了。”我道。
晚间,下起雪来。起初是细碎的雪沫子,后来成了鹅毛大雪,簌簌地落着。我坐在灯下做针线,心思却总飘到东厢房去。这样的雪夜,尤二姐一个人,怎么过?
第二日雪停了,园子里白茫茫一片。我去厨房取早饭,听见几个婆子在灶下闲话:“……昨儿哭了一宿,啧啧,也是自作自受。”
“可不是,那样的出身,还想当奶奶……”
“秋桐姑娘说了,这样不知廉耻的,就该撵出去!”
我重重放下食盒,“哐当”一声。婆子们吓了一跳,见是我,讪讪地散了。
端着早饭往回走,雪光刺眼。路过东厢房,见门开着,秋桐站在门口,正指着里头骂:“……装什么病!有本事死去!”
尤二姐的声音弱弱的:“我……我真不舒服……”
“不舒服?”秋桐冷笑,“我看你是心里有鬼!”说着“砰”地关上门。
我站在远处,看着秋桐扭着腰走了,那大红斗篷在雪地里格外刺眼。
回到怡红院,宝玉问:“外头怎么了?我好像听见吵嚷声。”
我道:“没什么,丫头们拌嘴。”
宝玉不信,要出去看,我忙拦住:“二爷,雪天路滑,仔细摔着。”
正说着,麝月进来,低声道:“二爷,东厢房那位怕是不好了。惠香偷偷来找我,说是吐了血。”
宝玉霍地站起来:“我去请太医!”
我忙拉住:“二爷!这事得先回二奶奶。”
宝玉瞪着我:“人都吐血了,还等什么!”说着就要往外冲。
我跪下了:“二爷!您这一去,不是救她,是害她!”
宝玉僵住。
我抬头看他,眼泪掉下来:“二爷想想,如今府里这情形,您若强出头,二奶奶面上不说,心里怎么想?那些奴才们又该怎么编排?”
宝玉站着,拳头攥得紧紧的。半晌,颓然坐下,把脸埋进手里。
我起身,对麝月道:“你去告诉惠香,让她偷偷找平儿姐姐。”
麝月应声去了。我看着宝玉,心里刀割似的疼。这个园子,看着花团锦簇,实则是个吃人的地方。任你是金枝玉叶,还是薄命红颜,进来了,就由不得自己了。
雪又下起来,纷纷扬扬的。我推开窗,冷风卷着雪沫子扑进来。远处东厢房的屋檐下,挂着长长的冰凌,尖尖的,像匕首。
忽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,也是下雪,尤二姐刚进府。那日她穿着大红斗篷,站在雪地里笑,脸红扑扑的,真像画上的人儿。这才一年光景……
我关上窗,屋里暗下来。炭盆里的火明明灭灭,映得人脸上光影摇曳。这深宅大院,就像这炭盆,看着暖,实则里头烧的是什么,只有添炭的人知道。
而我们这些人,不过是炭盆上烘着的橘子,慢慢被烤干了水分,最后成了一捧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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